《广州化工》
上图:
1981年冬,陈明、丁玲游加拿大尼亚加拉瀑布
陈明最后一次出席与丁玲有关的会议,是2007年夏天在上海举办的第十次丁玲国际学术研讨会。那年他九十岁整。
高龄,酷暑,十几个小时的火车,我们都不主张他去,万一出点事,不仅陈老自己有危险,也给会议添麻烦。但他执意要去,他对上海有特殊的感情,他在那里度过了整个中学时期,加入中国共产党,那里还有他的兄弟和侄儿们,他想跟他们做一个告别。
张钰前一年做完食道癌手术,身体瘦弱,去不了,便由家里新来的保姆和儿子东海随护。
那次会议由同济大学承办,论文水平高,组织特别好。代表们住学校招待所,陈明同黎辛、张炯几位老同志住酒店。东海是头一次参加丁玲研讨会,感觉很新鲜,每天忙于参观拍照。
开幕式很隆重,当时同济大学的校长、上海市作协党组书记、市作协主席(王安忆)等,都到会表示祝贺,陈明也致了贺词。会议期间,上海鲁迅纪念馆举办了《纤笔一支谁与似——丁玲生平文物史料展》,有一些珍贵展品,陈明为展览剪了彩。那次会上,不管论年龄还是论资历,他都是头号嘉宾,是最重要的人物,前呼后拥,备受尊重,陈明自始至终都很高兴,平安地去,平安地回,皆大欢喜。
两年后的2009年12月,在厦门大学召开第十一次丁玲国际学术研讨会,陈明放弃到会,他要我代他起草了一封贺信,经张钰修改后带到会上,王增如代为宣读。贺信里说:“我真是非常想再去厦门,非常想参加这次会议,了解会议的研究成果,同时会会老朋友,结识新朋友,那一定是欢乐的热闹的聚会。但是,我毕竟已经九十二岁了,身体的零部件严重老化,近几年脑血管几次出血,就在两个月前还住过一次医院。医生严禁我外出旅行。我深深理解组织会议的同志们对我的健康的关心,我打消赴会的念头,也是为了不给大会增添麻烦。但是,我会始终关注着这次会议,我的心和你们紧紧连在一起。”
会议期间,《我与丁玲五十年——陈明回忆录》刚刚印制出来,这是丁玲研究的重要资料,大百科全书出版社两位女士到会上售书,但关注者多,购买者寥,这让我很是意外。
2009年国庆节前,东海夫妇等来京过节,住在木樨地。张钰由儿女护送,去深圳弟弟家过节,陈老住进复兴医院,保姆小闫每天送饭。9月30日,我想要过节了,老太太又不在家,我去看望陈老吧。下午两点多钟到了复兴医院,走进病房,小闫看见我,高兴地说:“这下好了,向东大哥来了。”陈老坐在床沿,面无表情,喃喃地说:“怎么办呢,怎么办呢?”我问:“出什么事了?”小闫说:“医院催着交钱呢,押金都花完了,要是钱不到,就得出院。”我说:“这个时候了,明天就放假了,上哪去要钱呀?”小闫说:“奶奶跟北影厂打电话说好了,让过去拿支票。”“今天单位都下班早,厂里还有人吗?”“奶奶说,让三点半之前过去,他们那边等着。”我明白,这个差事落在我头上了,他们不好意思张口。
看了一下手表,两点四十了,我故意问:“还不赶紧找人去拿支票啊?”小闫笑着说:“现在也没人了,谢悦、张恬(张钰的儿女)都上深圳了,东海他们一大家子今天都去承德了。”陈老喃喃地说:“是呀,找谁去呢?”“还有谁,只能我去了!”“你能去吗?”“不能去也得去呀!早知道今天遇上这个麻烦事,我就不该来看您!”我故意跟他打趣抱怨。小闫说:“奶奶听说你要来,就放心了,让你来了给她打电话。”我打通电话,张钰说:“这个时候了,谁都找不着,只能求你了。”我说:“我办事,您放心,您就安心在深圳过节吧。”
打车很顺利,但路况很不好,在积水潭桥堵了好久,赶到北影厂是三点一刻。我办好手续,拿到支票,回到医院天已经黑了,陈老跟小闫还在病房里,眼巴巴等着我。小闫说:“老爷子一直念叨你,说向东怎么还不回来,可惦着你呢。”我说:“他是惦着他的支票呢!”陈老带着心疼的表情:“哎呀,还让你跑了一趟。”我说:“我要是不来,看你找谁去!”小闫说:“只能我去呗,那可抓瞎了。”陈老一再叮嘱小闫:“晚上给向东做点好的吃。”我说:“您拿钱吧。”他说:“小闫有钱。”小闫也逗他:“我没钱,您不给,我拿什么做啊?”陈老说:“再不,你们就上饭店吃吧。”从医院出来,小闫问:“你晚上想吃点什么?”我说:“咱们就吃庆丰包子吧。”小闫说:“老爷子让给你做好的吃。”我说:“他又不给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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